Jan 14, 20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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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保定版霍乱时期的爱情》

2002年我老叔主导的那场假地震之后,越来越多的地震流言开始出现。有推友是石家庄人,也辅证了下,说当年流言很多,都有认识的人不敢回家成宿睡在车里。甚至汶川地震之后,还有人强行拿这件事牵强附会。我叔的骚操作造成了非常长远的影响,其实还有一部分人,比如柱伯,比如郭小樱。因为各种原因。他们一直坚信那天真的地震了。

2002年的时候我们县除了一中二中三中四中,还有一个学校叫杨中,到2006年我去杨中念书的时候,杨中成绩已经还行了,每年保底一个北大。但是02年还算草创时期,还是一个大型草台班子。

杨中是个私立学校。确切的说是99年的时候一群本地人创建的。这些人成分比较复杂,有失意的生意人,被公立学校开除的老师,还有很多从石家庄和保定师范学校招的应届生。

学校的管理层中很多人都犯过法,犯的事儿还挺大的。具体来说就是每次国家开大会儿的时候,有几个老师就要乖乖的回家,然后家里来个戴大檐帽的,哪怕是吃饭屙屎,都要被紧紧的盯着,一直盯到开会结束。每年一开大会儿,学生们就挤眉弄眼,等着这几个老师回去了,就琢磨请假或者逃课。

02年的时候杨中的教学质量非常差,主要是生源不行。我和其中一位老教育家后来聊过,老头儿拿笔拿纸给我算,说教育局的数据咱们有多少在籍的中小学生。如何从官方的数据中结合实际,挤出水分。然后算现在有几个初中几个高中,每个高中几个班,最后算出每年有多少初中生流落到社会上。然后剖露心迹说为什么他们要搭上全部身家建一所高中。就是为了这些孩子的未来。这些人去了社会上打架闹事,当服务生扛大包。然后又算咱们县的治安案件多少是青少年犯罪。最后得出结论说只要这个学校建出来,能圈住这帮孩子,圈三年,对社会和对这帮孩子。都是巨大的功德。

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说明开始的时候生源真的是一点都不挑,几乎是来人就要。有本县考不上公立的,有隔壁贫困县考不上公立的,有石家庄保定体校受伤淘汰回来的没怎么念过书的。甚至还有五台山出家又还俗的小和尚,比如还俗那哥们儿老师们拿年龄推了下,你该上高一了,然后就打发去念高一了。你们要记住这个和尚,这个和尚待会儿还会出场。

除了和尚,还有精神病人,抑郁症患者。病不见好,家里没钱长期看,也不信任精神病医生,就觉得念念书说不定能念好呢,然后也就送来念书了。

2002年的时候郭小樱在这里念高二,小樱要是放到现在,那肯定是个话题人物,但是在当年在杨中也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存在。她的话题点在于是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。地方上的基督教和你们想象的略微有一点区别的。每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都会双手合在一起,做出祷告的动作,低头闭目说:“感谢主今天赐给我的食物,今天的馒头5毛两个我3毛钱买了一个,土豆炖豆角5毛一勺,我要了一勺,还有早上剩下的半个腐乳,以及家里拿的苹果,感谢主的恩惠,感谢主赏赐的这顿饭,阿门”,然后画个十字,开始默默的吃饭。这事儿要是发生在2022年,八成要被干预。但是在当年还算…比较稀松平常的事儿。特别是当时除了还俗和尚,教女。学校里还有十几个背锅回回。所谓的背锅回回,就是背着一口锅自带米面去上学的回族小孩儿。上课都带着锅,在学校里走来走去跟玩儿绝地求生一样。里面好几个十六七的小姑娘,把自己蒙的就露两个眼睛,然后这帮人每天上午下午都不上第四节课。到了点去操场最远的地方埋锅做饭,除了米面粮油,水都是自备的。所以这么一听,是不是感觉小樱还是挺正常的。

除了每天餐前阿门之外,还有每周六小樱经常一个人跑到楼道里唱歌。我们小樱长得不难看,蛮清秀的一个姑娘。到了周六自己换好唱诗服,面对着墙壁,攥着手里的十字,开始唱:

“在你的身上我是何等的平安”
“离开你的我痛苦连绵”
“好像荒野迷途的咩咩一般”

小樱当时有个外号儿叫圣女。清亮的女声加上楼道墙壁的回音加成,让她的圣歌显出几分缥缈几分神性,后来唱歌的不止她一个人,有学校施工的工人,年轻的女老师,伴着圣歌其他人在教室里听课。不止一个人曾经说过,听到这歌声莫名的让人心安,这回音歌声几乎也成了一代学子的记忆。过了二十年,她们同学聚会的时候听到还有人掉出了眼泪。

杨中也是我的母校,不过我06年才去,2002年我还在上小学。到我去杨中念书的时候杨中还保留着一个传统。不管课业有多繁忙,每次只要一停电。在黑暗中老师马上就会鼓动说,唱个歌唱个歌,谁赶紧起来唱个歌,这时候如果有哪个装逼的戏精点蜡学习就会被集体嘲讽。学生们在黑暗克服内心的羞赧站起来开始唱,一个人唱完一个人继续,一到开灯,马上停止,当无事发生,继续恢复紧张的学习。这种唱歌是我狗操的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。据说小樱所在的41班。每次有唱歌的机会。小樱总是第一个站起来。然后主啊主啊就开始唱。教室里一片嘘声,男生们疯狂的拍桌子,女生也笑。后来她才终于不唱了。

小樱除了虔诚以外,其实也特别幽默,当时的气氛总体很宽容,那种宽容到现在已经成了稀缺品。所以那种幽默现在几乎也看不到了。

比如2001年元旦的时候,41班表演的节目是故事朗诵,表演者就是小樱和和尚。和尚在佛门的时候法号法印,还俗之后户口本直接叫赵法印。上过学的都知道,元旦节目是每年除了春季运动会之外最大的一个活动了,当时他们41班,小樱和和尚一起整了一个节目,是故事朗诵。

小樱穿着唱诗服。手里拿着蜡烛。给自己黏了两撇假胡子。和尚穿也重新穿回僧袍,拿着木鱼,伴随着木鱼声和尚轻轻的哼唱大悲咒作为背景音乐。小樱擎着蜡烛,抚着胸口娓娓道来。

“说我们村有一个瘸了一条腿瞎了一个眼的80岁穷老太太,和一个儿子是县委富书记的四肢健全身体棒棒的60岁富老太太,瘸腿瞎眼穷老太太说:“我想去清苑东吕教堂,姊妹你怎么看?” 富老太太问:“你腿脚不方便眼又瞎你怎么去呢?” 穷老太太说我只有6块钱,我可以早上出门走三十里走到县城,然后4块钱坐车到清苑,然后从清苑汽车站走三十里再到东吕。这样我还能剩下的两块钱买降压药。至于怎么回来就看主的安排。富老太太说;姊妹啊我三年前就想去,但是我儿子工作特别忙,没有时间,所以我也去不了。一周后做礼拜两个人再见面,瞎眼老太太已经从东吕回来了。瞎眼老太太说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你儿子去清苑开会,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。”

“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有什么想做的,就马上行动,心动不如行动。”

小樱在台上神态虔诚的讲。讲的过程中和尚拿着一个木鱼,盘腿坐在地上,用低沉的嗓音一直在吟唱着大悲咒。

伴随着大悲咒的佛音,一个故事娓娓道来,开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。台下的同学们听到最后劝学的结论,一片我操我操的声音,都抱怨说这是什么几把玩意儿啊,呱呱呱的继续在那嗑瓜子。唯有几个背锅回回听的非常激动。虽然故事是异端邪说,但是她们被气氛感染了。小樱讲的娓娓动听。法印神态虔诚的唱着大悲咒,法印当时脑子里还是二僧去南海的那个版本。想到自己的爹把自己送去五台山,本来打算以后继承叔叔衣钵,混个方丈,然后还俗买个大奔,结果麻痹的宗教政策改了。现在只能回来,再回来了本来想念书搞个大学上,结果阿啵呲嘚一个不认识,还不如回去念经。唱着唱着不禁面露悲色,声音越发低沉,几个回回受气氛感染,好像也看到了大漠孤烟听到了驼铃声声,甚至隐隐约约的听到了ak47哒哒哒哒的声音,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也要这么去麦加。

小樱其实也没啥朋友,再加上一起演过节目。没事的时候就和法印和尚聊聊天,法印现在还保持着打坐的习惯。每天上晚自习三节课都是盘腿打坐。下了晚自习和小樱一起溜溜弯儿。法印偶尔讲讲自己出定的故事。讲自己打坐中如何出现一个仙女。仙女带他去了石家庄,石家庄有个商场叫北国商城,仙女给他买了件棉袄。如此云云,讲的特别仔细。甚至会提到仙女站的方位和自己的朝向。有时候法印和尚也会和小樱提起自己过世的亲戚。比如自己的二姥爷如何给自己托梦,说在地府当协管结果被小人举报,需要寒食多烧金元宝,他要送礼用。这时候和尚问小樱,你姥给你托过梦吗?小樱说没有,我姥去天国乐园了。天国的看守人叫加百利,加百利管的特别严,不让送信儿。

和尚就问小樱,你想你姥吗?小樱想了半天说想,我姥活着的时候特别疼我。和尚说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道符箓。你这半个月先别祷告,先去去味儿。然后咱们推演个时刻把符箓烧成灰你喝下去就能梦到你姥了。

小樱说那她怎么出去呢,法印说诸佛为以方便力,分身于十方那细节你就不用管了。

小樱觉得也不是不行,就点点头。

不自觉的小樱和法印越聊越多,俩人比较投缘,一头缘就觉得时间不够用。下了晚自习也要跑到楼顶上,一起手肘杵着脸蛋边看月亮边聊天,不自觉的就会靠的越来越近,后来简直都快要黏在一起来。每天晚上,小樱都会准点等法印,哪天法印迟到了,小樱还会一本正经的说:“你再这么晚主就要降下天火惩罚你。”说完自己也会不好意思一下。然后俩人上楼顶聊天,黏到法印摸到了小樱的手,小樱还是毫无察觉,小樱也不知道这是谈恋爱,就是青年人自然而然的想说说话。她和法印一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说话,小樱说:“在我们村有个老太太之前一直不信主,然后两个儿子车祸,自己脑血拴栓住了,后来信了主,唱完圣歌喝了圣水一个礼拜就能下地干活了。之后两个儿子也回来了。说是之前被变成了熊在动物园待着。”讲的颇有南柯一梦的神韵。

俩人天天上楼顶,不止上楼顶,放月假的时候还一起去商业大楼和水库边上玩。那天在楼顶讲着讲着,忽然小樱眉头一皱摁了一声,这是法印的佛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裤裆里。

和尚说你说那老太太,是一家中邪了,做一场法事绝对好。小樱喘着粗气儿说尽胡说,这是被魔鬼引诱了。

小樱对法印说,我现在心特别慌怎么办。和尚喘着气把小樱的裤子扒下来,整个鼻子都快凑进小樱的屁股缝里。一手掏奶一手摸逼,喘着粗气说,你要心慌你就祷告。小樱跪下来撅起屁股,喃喃低语说:“万能的主,盼望不至于羞耻,因为所赐给我们的圣灵,将神的爱浇灌在我们心里。嗯,啊,啊,阿门。”

杨中建校以来,因为在楼顶上操逼,被逮住过三对儿,法印和小樱是第三对儿。第一对儿是女上位,男的女的当晚就手拉手跳楼了,各赔了8万。第二对儿被逮住的时候女的正在给男的嘬鸡巴。男的没事儿人一样,接着念书。女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,卖水果的。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,把闺女的圈养在家里,一圈就是两年,这两年姑娘没出过门,后来开始搬个小凳子上房顶做数学题,据说她的上大学同学回来了和她打招呼,她全然不记得被抓住的事儿,每天醒来记忆都被重置,永远停留在被抓的上一天。简单的说就是疯了。

这次大手电照过来,是小狗式,学校有经验了,没有声张。把俩人拉回政教处分开审问。一个上岁数的女教师问小樱:“你跟我说实话”,小樱说你放心吧,神吩咐人不可说谎,我决不会说谎的。女老师说小小年纪不知自爱,就差你父母狠狠的给你几巴掌。小樱之前就模模糊糊的想到了,她和法印之间可能是爱情,这时候逐渐确认了,说到挨打居然有了甜蜜的感觉,她说:“熬炼我们,如熬炼银子一样。你使我们进入网罗,把重担放在我们的身上。你使人坐车轧我们的头,我们正在经历水和火。”老师大无语,说你有这记性多念念书多好,就不想想未来吗。小樱一听未来就笑了,笑的特别甜蜜,沉吟了半天说:“你不懂,遇到法印,我如到了丰富之地。他用燔祭进我的殿,替主向我施我曾经许过的愿,所见的、我口中所许的。都是我真心实意,不会害羞于向主承认的。”

女老师被这一顿说辞安排的明明白白。就想着大事化小了,说你们除了搂搂抱抱没干别的吧”。这意思就是你说没有,我再看看怎么给你圆,小樱说他脱了我的裤子之后插了我的逼,也舔了那里。还撩起衣服亲了我的咪咪。他啃我的大腿根,啃的到处都是口水,他用手扣完我的逼,还把手指头塞进我的嗓子眼儿里。但是,我感觉很欢愉。他说他看了个电影,学了个新姿势,然后还让我舔他的鸡巴。开始我觉得有点脏,我想起主说的“我要把肥牛作燔祭,将公羊的香祭献给你...”

老师说行了行了我求求你别说了

小樱说:“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。我们在一起是因着信.这是神所赐的,一切皆因为耶和华。”

另一个屋子里教导主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,等着女教师说完,问法印,说你知道错了嘛?法印腿如筛糠,频频点头说校长我错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。校长一听这是个正常人,上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。这20年,别的变了,这点是真的没变,操你妈的,辛辛苦苦搞教育,不就是为了培养正常人吗,正常人好管理,我打的就是你正常人。教导主任又叫进来两个体育老师,酣畅淋漓的打,打完把法印连夜开除了

法印滚蛋之后,大家大概似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,但是又不能确认是什么回事。一个背锅回的小姑娘哭唧唧的找小樱,说还以为隔天你就要被烧死了。小樱说谢谢你。我们仁慈的主不干这事儿。

小樱开始的时候,不知道这是谈恋爱,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,从小生活在一个不知道是啥的教会家庭,很多教育都是空白的。法印走了之后,她感觉有点难受。但是具体又不知道该怎么说。然后一个人孤独的在学校里转来转去。没过几天,这种难受成倍的增加。她和回回们说我想法印了。有个小回回犹豫半天说我懂,要不我教你一个夹腿的办法吧,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,传出去我弟弟和我爸知道了会把我烧死。小樱一听眼泪就掉下来了。说这哪儿跟哪儿啊,我是这里疼。说着摸着自己的胸口。

如果你们有过这种经历就知道了,最长情和最无情的都是青少年。我今年三十四了,还经常想起自己十几岁的时候,不怕你们笑话,说一句丢人的话,我觉得相当一部分的我永远的留在了十几岁的时候。十几岁的时候爱与恨的往事常常让我在半夜惊醒。十几岁的孩子陷入绝望就是真的绝望了。根本不是你们这帮狗操的说的以后就好了。所有人都告诉他们以后会好,其实咱们都知道没有以后的。

她从小受到的教育,只会求教于宗教。相信一首歌可以让人起死回生。相信会有骑着烈焰战马的人主持公义。小樱忽然想到了她去世的姥姥,她本来信得是白莲教,后来老是咳嗽,唱了歌之后轻了。然后家里拜了个供桌,供桌上除了白莲圣母之外又放了一尊耶稣。初一十五烧纸,周六做礼拜唱圣歌。庙会的时候去道观布施,布施完找路边的瞎子算命,每次摆完大供,还要把供品在耶和华的嘴巴上抹一下。这是效仿正月十五灶王爷上天,意为糊住嘴,别让主没事儿和父瞎逼叨叨。老太太每次烧完三炷香都说你们都是我的祖宗,我好好伺候你们,可别打架啊。都有吃有喝,阿弥陀福无量寿佛以马内利啊。后来老太太肺癌死了。

接下来小樱每天满脑子都是法印,她去求了符箓,烧成了灰,喝到半夜呕,也没有梦到姥姥和法印。之前模糊的印象也越来越清晰,法印对他笑,法印唱大悲咒时候簇起的眉毛。虽然外表风平浪静,小樱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。

有一次小樱又照例打完饭,这次刚做出祷告的姿势忽然整个人不行了。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,说我想法印啊怎么办,挨个的问身边的人,问完高年级问低年级,问完学生问老师。然后走回去,开始一边吃一边哭。本来全是看热闹的,但是越哭越激烈,忽然一块骨头卡了嗓子,整个人上不来气儿,接着脸都变青了,这时候需要有人做海姆立克,但是根本没人会。小樱像大虾一样在地上扭动,嗬嗬的发出着奇怪的声音,这时候一个打饭的大妈跑出来,先是拍背,然后像拎小鸡儿一样把小樱拎起来,按溺水的方式处理。把她扛起来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在食堂里跑,撞翻了好几条桌子,小樱嗬嗬的叫着,两行清泪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的流。终于反复颠簸之后一声猛烈的咳嗽,卡住的东西出来了。

食堂里一片狼藉,粥面扬的到处都是。小樱偎在大姨的怀里说大姨大姨,我想他啊。

这时候很多人都哭了,见一个人濒死,见一个挣扎,醒过来还说自己喜欢另一个人,食堂里进屋了大型的男默女泪,小樱说没了他我活不了啊。

大姨一边抹泪一边说你想他就去找他。别听这帮狗操的老师瞎说,你姨我14就结婚了。小樱再次站起来。擦了擦眼泪,丢掉的鞋也不要。索性把另一个也扔掉,脱掉了袜子。把头发也披了下来。小樱问,谁知道赵法印家是哪里的。出来一个女生小声的交代了几句。像摩西分海一样,眼前的人群自动分开。

经过一次濒死的体验,她轻轻的念着: 我们在一起是因着信.这是神所赐的,一切皆因为耶和华。
小樱那天赤着脚披着头发径直向校门口走去。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,门卫不知道为什么,平日里吆五喝六,那天就是迷迷瞪瞪的不想拦。仿佛心有灵犀,门口放着一辆自行车,这是另一个保安的。保安当时正在屋里吃煮方便面。就像蒙神召唤一样,保安放下碗筷走出去,把自行车打开。然后郭小樱骑上了自行车。

当时那一幕犹如再现圣女贞德游街那一天,区别是贞德当时没穿衣服,小樱穿着连衣裙。贞德当时骑着一匹马,小樱骑着自行车,自行车后面其实还绑着几根葱。

其实一切有如注定一般,小樱吐出那块骨头的时候,正好老叔一抬头,看到天上一片云的形状,瞬间如遭雷击,踉踉跄跄的跑回屋子开始翻自己的书,而在村子里,柱伯的猪被压在案板上正在拼命的嚎,那一刻正是一刀结束猪命的时候。人群轰然叫好,站在后面的弟弟我我我了半天,几分钟后就要挨骂了。

在一条满是拉煤大车的坑坑洼洼的县道上,一个瘦小的女孩儿,正在费力的逆行往上蹬,虽然只有十六七岁,那架势,像把一生都托付给了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。像一条在洄游季节拼死闯过棕熊捕猎的大马哈鱼一样。那一刻堪堪的从两辆超速的拉煤车之间穿过。像一条浑身翻着麟光的大鱼疯狂的扇动着水花,差之毫厘的从熊口脱险。像新神要诞生,整个世界开始慢放。超载的后车司机惊恐的脸,岸边争夺交配权正在厮打的两只棕熊。两个袋鼠同时使出的一招摆拳。瞪羚急停,一帧一帧的画面下,看到飞出去的狮子无奈的脸。苹果树上一个苹果落地,一条蛇在草丛中猛然惊起,冲着苹果吐出了信子。慢动作下弟弟撒出一把灰土,看清了弟弟抢出200斤的整个过程,旁边的人表情缓慢的变化着,嘴型慢慢的从“我”,变成了“操”。在小樱脱离险境的那一刻,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正常速度,斯里兰卡的花豹打着哈欠,鬣狗还在小步缀着犀牛。弟弟一溜小跑的上着山。小樱也开始一路轻快的下坡路。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刚才那一刻。

小樱又骑了二十里,骑到弟弟入村的那条路,这倒是没错,法印和弟弟是一个村子的。小樱扔下自行车赤脚向前走,心里满是欢喜,觉得真爱就在眼前,我要他在那里,他就在那里。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法印,法印正在河边钓鱼,旁边还蹲着一个大姑娘,法印的手不老实的伸进了姑娘的上衣里,应该是正在玩内衣背带。女孩象征性的反抗了两下,把头依偎在法印的怀里。从这个动作判断,旁边的女人应该不是法印他妈或者她的亲嫂子。

小樱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,忽然惊慌失措的开始逃,最开始的时候倒着跑了几步,摔了个跟头,在法印扭头看时候,已经跑到了树林里跑,现在蹲的正是弟弟那天换绿军装的地方。小樱跑到树林里蹲下,整个人和筛子一样的开始抖。这对所有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一天,太阳升起又落下,吃完午饭去吃晚饭,但是有个少女那天心碎了。老实说我距离年轻的时候太过遥远了,已经不记得这到底是什么感觉。小樱两手紧紧的捂着嘴。捂了半天像野兽一样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嚎,说主啊我应该怎么办啊,爸爸妈妈我应该怎么办啊。爸爸,爸爸,一边哭一边绝望的用头开始撞树。

那几个小时小樱佝偻在树林里,任凭各种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。她的精神恍惚的状态。灵魂一度进入育空地区濒死的鱼身体里。一部分已经被撕扯掉了,靠肌肉反应在游动。又附体进入一只失去孩子的瞪羚,茫然的看着远处的幼狮正在舔舐嘴角的血。不知道这样迷迷瞪瞪的过了多久。忽然听见树林外都是人声。不远处忽然燃起了巨大的火堆。大喇叭里喊地震了,人们像惊惶的动物一样四散逃跑。她费力的扒着树站起来。感觉天旋地转。看着地面开裂,河道开始塌陷。法印拉着新女友失足掉入了河里,翻涌的黑水吞噬一切,水面燃起大火。无数流星落下。巨人从密林深处走来。耳边是呜呜呜呜的号角响声,她使劲的给了自己的脸几巴掌,幻觉消失,但是地面的开裂犹在,真的地震了。

“那日天必大有响声废去,有形质的都要被烈火销化”

这时候的小樱一低头忽然发现地上有几个糖块。这其实是弟弟那天换裤子的时候掉出来的,小樱捡起来剥掉糖纸把糖塞到嘴里,再也忍不住了。这不是主的赐福是什么。小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,一边哭一边重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。

一切皆因为耶和华。

小樱一边哭一边赤脚走向河边沐浴,一边走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随手扔。一道黑影从眼前擦身而过,又反转回来,把衣服都提给了她,这正是刚从山上跑下来的弟弟。她以为是路人掉了衣服。

那几天小樱的精神一直在疯癫的状态。两脚已经快要溃烂了。一个人在附近的山里游荡。饿了就吃一块糖。过了两天在山里被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儿发现了。老头手里拿着一块发臭的猪肉。不断的发出惋惜的叹气声。这个人正是柱伯。柱伯正在叹息自己的猪一抬头看到个疯姑娘,赶紧去村里摇人儿,摇到的正是自己兄弟的亲家弟弟,弟弟的舅舅和妗子。妗子把这姑娘拉回去,寻思是报警还是送到卫生院。

小樱喝着热水,看着电视上播放哥哥的道歉。还是那句话,哥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。听着有点点慵懒,还有着好听的鼻音。小樱问:“这是谁。”妗子有点尴尬的说这可赶巧了。这是我们大外甥。我们这大外甥啊,国家干部,刚犯了错误。听了谣言非要说地震了。

小樱一低头,看到了妗子家桌子上的糖块。又问这是哪里来的。说着拿出自己兜里的糖纸,都是新疆石河子本地工厂做的。妗子说这可赶巧了。这是我二外甥拿回来的。我这二外甥,保家卫国的解放军,驻扎边疆,刚回来,忽然抽了次风。就是因为他村儿里好几个麦秸堆都点了。小樱听完,把头埋在两腿之间,忽然笑了。笑的特别平和,在胸前画着十字,眼角又泛起了泪花。

小樱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一双纤纤玉足又恢复昔日的玲珑剔透,摊开手轻轻的吹了口气。一朵玫瑰花在手心里盛开,接着一挥手满屋子都是花瓣。她跳下来说我要去找他。他叫徐志强对不对?

妗子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神态癫狂的女孩儿有点害怕,说你知道他在哪儿住吗?你知道他是谁吗?小樱笑的更畅快了说主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,你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告诉我。

那天哥哥和弟弟正在院子里吃面条,忽然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,小姑娘脚都快烂没了,身上也都是各种伤口。但是神情畅快,眼神清亮。她问老叔:“你信什么?” 老叔一边呼噜噜的喝汤一边说:“我信共产党啊。”那地震是谁告诉你的?老叔本身就不愿意提这个事儿。一听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,这几天谁问都没吭声,这时候情绪忽然爆发了出来,他说这叫科学。我跟你说你懂吗?这叫科学!

说着话小樱缓步走上去忽然把一碗牛奶和一碗蜜全浇到了哥哥头上。小樱说你信共产党我信共产党,你信什么我信什么,这辈子我要侍奉你

哥哥一听就蒙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家里是哪儿的。要不要我送你回去。我求求你们这种人我什么功什么法都不信。你们那世界灭亡说跟我也没关系。你们爱找谁发功找谁发功去,我这是科学。

小樱蹲在地上抱住弟弟刚栽的一颗小树,倔强的坐在地上,我妈也去帮忙了,轻言轻语的说着话,怎么扳肩膀小姑娘都不动弹,小樱说求求你留下我吧。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。老叔也不知道哪根儿筋搭错了。不知道是不是想起父母双亡披麻戴孝,怀里抱着弟弟跟着柱伯回老家的时候,说那你就留下吧。我,国家干部,管你饭。

关于郭小樱的故事讲完了,这个故事和其他几个故事一样,基本都是真的。我本来要睡觉了,但是发现最重要的一点忘了写。假地震事件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的多。郭小樱生于教会家庭,这是一个紧密的小圈子。郭小樱还有亲姨妈嫁到了承德,郭小樱有个表妹叫迎春花。我和迎春花在2012年相遇,那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。我从来没有想到过,我10岁的时候就曾经和迎春花擦肩而过。

命运真的很神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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